北宋东京的闹市和美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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国学大师陈寅恪一九四三年在《邓广铭宋史职官志考证序》里曾说过一段话：华夏民族之文化，历数千载之演进，而造极于赵宋之世。后渐衰微，终必复振。

今天是大年三十，除夕临近，年味愈浓，有感。

说起两宋文化的极盛，就不得不说北宋的东京汴梁，都市的繁华与市井烟火尽在《清明上河图》中，一幅长轴画卷从郊外汴河两岸的风光开始，到汴梁城内的生活百态，惟妙惟肖，如同一部时光穿梭机，将宋人的生活活灵活现地展现在我们面前。

汴梁有两大闹市区，一个是州桥南的南御街中段，另一个是土市子，有名的正店大都分布在这两个商业中心。

州桥位于南、东、西三条御街的交汇处，汴河从桥下穿过，是水陆交通的枢纽，北面又紧靠京城政务区，因此州桥商业区店铺林立，是名副其实的黄金地带。

南御街东侧最靠近州桥的地方，坐落着车家炭张家酒店，其次是王楼山洞梅花包子、李家香铺、曹婆婆肉饼铺、李四分茶店，一直排到朱雀门。南御街西侧的御廊里是鹿家包子铺、羹店、分茶、酒店、香药铺。

南御街与曲院街交叉口的西南角坐落着著名的遇仙正店，店门前有彩楼，后面有台阁，京城的人都称之为“台上”。遇仙正店高大豪华，白天生意兴隆，晚间灯火辉煌。酿的酒名叫“玉液”，用银瓶装的一角卖七十二文铜钱。更有一种羊羔酒，也称羔儿酒，在蒸熟的糯米里拌入煮烂的肥嫩羯羊肉汁，再发酵成酒，价格昂贵，一角卖八十一文铜钱。

在龙津桥的西南，坐落着清风楼，以高大凉爽闻名，夏夜有很多人在此乘凉。

南御街的州桥至龙津桥段是著名的州桥夜市，从白天一直营业到三更。

从州桥往南，街上全是卖水饭、熝肉、肉干的餐饮店铺。王楼前卖獾肉、野狐肉、风干鸡；梅家、鹿家卖鹅、鸭、鸡、兔、肚肺、鳝鱼、包子、鸡皮、腰肾、鸡碎，每份不过十五文铜钱；曹家卖小食、点心。到了朱雀门，有现煎现卖的羊白肠、腌糟的鱼和肉、冻鱼头、姜豉、子、抹脏、红丝、批切羊头、辣脚子、姜辣罗卜等等。

夏天有麻腐鸡皮、麻饮细粉、素签、沙糖冰雪冷丸子、水晶皂儿、生淹水木瓜、药木瓜、鸡头穰、沙糖绿豆甘草冰雪凉水、荔枝膏、广芥瓜儿、咸菜、杏片、梅子姜、莴苣笋、芥辣瓜旋儿、细料馉饳儿、香糖果子、间道糖荔枝、越梅、刀紫苏膏、金丝党梅、香橙丸子，都用梅红色的盒子盛贮。

冬天有盘兔、现烤的猪皮肉、野鸭肉、滴酥水晶鲙、煎夹子、猪内脏等，一直延伸到龙津桥的须脑子肉，这些当时都被称为“杂嚼”。

从宣德门往东，是皇城东南角的东角楼。东角楼十字街往南是姜行、以及通往景灵东宫东侧的高头街；往北，依次是纱行、东华门、晨晖门、宝篆官，一直到旧酸枣门，这条街紧挨着皇城，店铺林立，繁华热闹。

东华门外的市场最为兴盛，皇宫里的采购都集中在此。饮食、时新花卉水果、鱼、虾、蟹、鳖、鹌鹑和兔子等野味肉干、金玉珍宝、服饰，没有一样不是天底下的稀奇之物。食肆里卖的菜肴常有数十种，客人如果想要一二十种下酒菜，尽管随意点，马上就能上桌。每年应季的瓜果蔬菜刚上市，茄子、瓠（hù）瓜新出来，每对价格三五十千钱，宫里的嫔妃争相高价抢购。

由东角楼十字街往东，是潘楼街。街的南面有一家鹰店，专门给贩卖鹰鹘之类猛禽的客商提供住宿，其余都是珍珠、丝帛、香料、药材铺。潘楼街往南有一条界身巷，是东京的金银、丝帛的交易中心，这一带房屋楼宇雄伟壮丽，店面宽阔，交易金额动辄上千万，骇人听闻。界身巷原来是相国寺的戒坛。相国寺在战国时是魏公子信陵君的府宅，北齐天保六年（），改为建国寺。唐代延和元年（），唐睿宗李旦为纪念自己由相王登基，改名为相国寺。北宋太宗至道年间（—），宋太宗赐名“大相国寺”。大相国寺是东京汴梁最大的寺院，北宋王朝的佛教中心。

界身巷以东，潘楼街的北面是潘楼。潘楼的楼下每天五更（凌晨3-5点）开市，买卖衣物、书画、珍玩、犀牛角、玉器等。到天刚亮时，羊头、肚肺、红白腰子、奶房、牛肚、牛百叶、鹌鹑、兔子、斑鸠、鸽子等野味，以及螃蟹、蛤蜊之类水产品的买卖收市后，方才有各种手艺人上市，买卖零零碎碎的原材料。午饭后，各种甜食上市，如酥蜜食、枣饼、豆沙馅汤圆、香糖果子、雕花蜜饯。傍晚时分，开始卖廉价仿冒的妇女头饰、冠梳、领抹、珍玩、日用品等。潘楼往东，是徐家瓠羹店。北宋的城市流行吃瓠羹，是用葫芦与羊肉炖成的浓汤，由于竞争激烈，每家店前坐一小孩，嘴里不停地叫着：“饶骨头、饶骨头……”，进店吃瓠羹即附赠炖烂脱肉的骨头，以此招揽顾客。

界身巷以东，潘楼街的南面是京城最大的演艺中心桑家瓦子，近旁靠北是主演艺厅中瓦和里瓦，瓦子中有大小勾栏五十余座。中瓦的莲花棚、牡丹棚，里瓦的夜叉棚、象棚最大，可以容纳数千人。桑家瓦子原是五代后晋重臣桑维翰的府宅，桑维翰两次出任宰相，权倾朝野、广受贿赂，契丹灭后晋时，桑维翰被缢杀于府宅。随着朝代更迭、世事变换，其府宅沦为了北宋东京的瓦子。当时，著名的艺人如丁先现、王团子、张七圣等都在这里演出，尤其是丁先现，曾担任过教坊使，御前受宠，红极一时。后来，可有人也在这里串场演出。瓦子里还有卖药的、占卦的、叫卖旧衣服的、摔跤卖艺的、卖饮食的、理发的、剪纸花的、唱小曲的，三教九流，小商小贩，鱼龙混杂。在里面呆上一整天，吃喝玩乐，不知不觉就到了天黑。

从潘楼往东去，是第二个十字街，称为“土市子”，这里有东京集中买卖竹竿的集市，所以又叫“竹竿市”。这里人烟稠密，商贸繁荣。

从土市子再往东，是第三个十字街，名为从行拐角茶坊。每天五更就点灯交易，买卖衣物、图画、花环、领抹之类的物品，奇珍异物有之、来路不明有之、坑蒙假货有之，到天亮就散去，称为“鬼市子”。

鬼市子往东，街的北面是富豪赵十万的住宅。街的南面是中山酒店、东榆林巷、西榆林巷。再往东，北面是郑皇后的府宅。大街东头向内城的北城墙拐弯的地方，有单将军庙，是单雄信的墓。墓地上有一棵枣树，传说是单雄信所用的枣槊发芽长成了枣树，因此这条巷子又叫枣冢子巷。

单将军庙再往东去，就是旧曹门。街北的山子茶坊，里面设有仙洞、仙桥，贵族官僚家的女子往往在那里夜游喝茶。旁边又有李生菜小儿药铺、仇防御药铺。

出了旧曹门，是朱家桥瓦子。下桥，是南斜街、北斜街，街上有泰山庙，两条街上都有妓馆。桥头人来人往、买卖兴盛，不逊于州桥以南。再往东是牛行街，是牛的集中交易区，有下马刘家药铺、看牛楼酒店。街上也有妓馆，一直抵达新城。

从土市子往南，是铁屑楼酒店，然后是十字相交的皇建院街。皇建院街上，有著名的得胜桥郑家油饼店，这家店常常用二十几个炉子同时做饼。再往南，先是十字相交的太庙街，然后是高阳正店，这里夜市尤其兴盛。

从土市子往北，是马行街，因临近马匹交易市场而得名，街两边坊巷纵横，人烟浩杂，有小货行、时楼酒店，以及众多的医药铺，一直到旧封丘门。土市子往北的第一个十字街叫鹩（liáo）儿市，往东的巷子叫东鸡儿巷，往西的巷子叫西鸡儿巷，巷子里都是妓馆。再往北，十字相交的是杨楼街，杨楼街得名于杨楼。杨楼位于街西；街东是庄楼（后改称和乐楼），楼下是马匹交易市场。马行街再往北，离庄楼最近的是任店（后改称欣乐楼），任店对门是马铛家羹店。再往北去，与马行街相交的是东、西两条巷子，称为“大、小货行”，住的都是建筑工人和手艺人。小货行通往鸡儿巷妓馆，大货行通往笺纸店。

旧封丘门外是祆庙斜街、州北瓦子。祆庙斜街因有祆庙而得名，为胡人聚集区。旧封丘门往北，是穿过新封丘门的新封丘门大街。新封丘门又名景阳门，所以新封丘门大街又称景阳门街，街两边是民居和店铺，此外都是皇帝近卫军的军营，两两相对，一直到新封丘门，约十余里。其余的坊巷院落纵横交错，不计其数，走不到头，处处是拥挤的门户，茶馆、酒店、艺肆、饮食店遍布。街市中做买卖的商户，往往在街上现买现吃，没时间在家做饭。京城中最为有名的餐饮，北方风味的有潘楼前的李四家、段家熝物、石逢巴子；南方风味的有寺桥金京、九曲子周家。

夜市一直到三更时才结束，而刚到五更又重新开张。在热闹的地方，夜市通宵不断。通常在四周偏远僻静的地方，夜市也有烤馂（jùn）馅、猪里脊肉烧饼、和菜饼、獾、野狐肉、果子翘羹、灌肠、香糖果子之类。寒冬腊月，即使遇大风雪或阴雨天，也有夜市。有子、姜豉、抹脏、红丝、水晶脍、煎肝脏、蛤蜊、螃蟹、胡桃、泽州饧、奇豆、鹅梨、石榴、查子、榅桲、糍糕、团子、盐豉汤之类的饮食。至三更时分，又有提着瓶叫卖茶水的，因京城中人或办公事或办私事，往往深夜才回来。

这一带的夜市一直到三更时才结束，而五更又重新开张。如在热闹之处，则夜市通宵不断。在较为偏远僻静的地方，夜市上也有烧烤的酸豏、夹脊猪肉烧饼、和菜饼、獾、野狐肉、果子翘羹、灌肠、香糖果子之类。冬天，即使大风雪或阴雨天，也有夜市，有薄片肉、姜豉、抹脏、红丝、水晶脍、煎肝脏、蛤蜊、螃蟹、胡桃、泽州饴糖、萁豆、鹅梨、石榴、查子、榅桲、糍糕、团子、盐豉汤等小吃。到了三更，又有提着瓶叫卖茶水的，因为京城里或办公事或私事，往往到深夜才回家。

京城旧宋门外，有仁和店、姜宅园子正店。西面，有宜城楼、药张四店、班楼。汴河金梁桥下，有刘楼。旧曹门，有蛮王家、乳酪张家。北面，有八仙楼。戴楼门，有张八家园宅正店。旧郑门，有河王家、李七家正店。景灵官东墙下，有长庆楼。

京城的酒楼、瓦子，基本上不管刮风下雨还是严寒酷暑，都会从早到晚营业，人流聚集。到了新春佳节，京城各处更是张灯结彩，人潮攒动，热闹非凡，一直持续到元宵节闹灯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