种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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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有个朋友，在城市有铺面，有写字楼出租。自己还开了酒楼。日子过得很红火。突然间，竟然转让了酒楼，到很远的乡下租三十亩地，租期三十年，搞种植。他做这件事时，已经五十五岁了。他说：我想过自己的生活。有新鲜的空气，新鲜的没有农药化肥的蔬菜，有宁静没有噪音的夜晚。他每天高高兴兴地在自己租来的地里忙活，半夜还在地里浇水。他种了车厘子，樱桃等水果。养鸡，开挖一个鱼塘养鱼。树的空隙间，还种了蔬菜。“我要在这里养老。”

　　我好羡慕这种生活方式啊。

　　这是亲近自然，又是自然养育自己的最好办法。是好多人向往的生活方式。

　　小时候，家里只有奶奶是农村户口，她分到三分多一点点的承包地，这小小的地，成为全家人施展身手的用武之地。上班的爷爷爸爸妈妈都去种，妈妈喜欢种菜，她在自己的那一块地里轮番种花菜，莴苣，茄子，番茄，白菜，青菜，大葱，还种一些新品种蔬菜，芋头就有红芋、白芋、九头芋、荔浦芋等。爷爷喜欢种稻谷，只有一小块田，牛在里面打一个来回就犁好田了，自家没有牛，别人家的牛，来帮忙，都不吃饭，说这么一小块田吃什么饭，就像打个蘸水一样就犁好了。爸爸喜欢种玉米和麦子，玉米基本都是才成熟就被摘了煮青玉米棒吃了，好在玉米树下种了红薯，一块地全被利用了。小麦很漂亮，绿绿的一片，出穗时更漂亮，成熟时一片金黄，很美的感觉。我也有一小片地，有三个大盆那么大，我种葱，蒜，韭菜，这些都很好种，在挖地整土后，撒上足够的鸡粪，就特别好管理，定期浇水，种的东西就长得十分旺盛。虽说每个人有自己的地，种自己喜欢的东西，但劳动时候，也没有分得太清楚，基本都是全家总动员。爷爷的稻田，我们都去插秧，一会儿就插完了，薅草时，也是大家一起努力，一会儿就搞好。大家种的不亦乐乎。反而地的主人奶奶没有地种。不过所有的地都是她的，家里人上班，上学了，就是她在照看地，浇水啊，驱赶鸟啊，给菜园的篱笆加固一下啦。我们吃着自己种的，香甜可口的蔬菜，看着地里长出的可喜的植物，晚上听着青蛙，鸟虫的鸣叫，觉得特别惬意。现在，爷爷奶奶已经离世，小时候的地全部建了房子，变成幼儿园和养老院。爷爷种稻谷的地方，已经变成一条大马路。晚上，听见的是车辙声，喇叭声。妈妈只有在阳台的花盆里种一点葱蒜，过一点种植瘾了。如今要种地，是要有笔钱，去租地才能种了。

　　社会的发达，到处都是漂亮的楼房，到处都是宽大的马路。农村里的小溪不见了，那从高山上留下来的山泉水不见了，竹简流水的景象永远停留在记忆里了。河流也不见了，河流上都搭上坚固的地基，建成房屋了。小时候的树也没有了，只有一两颗，在变成广场地方，被一个大池保护着，成为古董。

　　城市小区楼下有一小条绿化带，种了绿化植物，不知不觉，竟然变成小菜地，被退休大妈分管了。并且各有主人，葱是一个人种的，蒜是另一个人种的，每个人种花盆大的一点，于是，这一小条绿化带，种了月季，玫瑰，桃树，无花果树，还种了茄子，辣椒，土豆，芋头，葱蒜等。因为是单位的领地，领导也怀着充分理解大妈们的想法，没有强制拔出，而是十二分的宽容，让大妈们玩得不亦乐乎。

　　记得看过一个视频，一个德国女婿，当他有空来看他别墅自己的花园时，惊讶的发现，他辛苦种植的各种花卉不见了，全部换上了中国丈母娘种的蔬菜，游泳池边都种了一排牵藤的四季豆。视频最后，看见他一脸茫然，无语的远望。感觉他内心一定十分悲凉和无奈。

　　为什么大妈们特别爱种植蔬菜呢？我想，她们是在种植自己逝去的岁月，他们的童年，青年，甚至中年，几乎都生活在四周有田有地，生活在四周一片葱绿的生机勃勃中，突然消失的田地，突然消失的绿色，让人实在是失落怀念。于是，哪怕只是一个花盆的葱绿，也能让她找回一点过去的影子，让她觉得，自己没有生活在陌生的环境里，而是依旧生活在熟悉的地方。

　　而大妈的老伴们，大多喜欢上了盆景，金弹子，小塔松等，都似乎让他们看到了逝去的树木的影子。他们在阳台上种植各种花卉，或者，种植各种蔬菜瓜果，都是在种植自然。种植勃勃生机的生活。

　　“少小离家老大回，乡音无改鬓毛衰”，是啊，谁能忘记儿时的生活，那些逝去的环境，清澈见底的小溪水，水里自由游动的小虾，泥鳅，鲫鱼，螺丝，贝，如今只能在梦中闪现了。田埂路，两旁永远绿油油的庄稼，走过时惊飞的蚂蚱，树上红红的酸酸的李子，路边的白莓黄莓，地石榴，黑黑的桑葚，都永远停留在记忆里了。只有在梦里，还能听见麻雀的叽叽喳喳的声音，听见喜鹊报喜的声音，甚至听见布谷鸟声声催种的声音。如今，到处都是房屋，种植自己土地是承包的，租种的，有人管理的。不能随意走进去感受，能进去体验的，是利益最大化的农家乐，摘草莓，摘杨梅，摘樱桃等，价格比市场高至少一倍。可以摘菜，摘瓜，可以钓鱼，可以抓散养鸡，价格也是很贵。和小时候的情景天差地别，让人更加失落。

　　可能，只有在梦里，才能找到满意的勃勃生机的自然大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