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莴笋

小区北墙外、河岔口的一块小菜地，这几日颇为热闹。

当生活几乎只剩下吃喝的时候，不可多得的美味，让人趋之若鹜。

一小块菜地，不成气候，种的是寻常的青菜、韭菜等等。但是在大疫当前，这成了金贵之物，特别是即采即食，更是鲜味难得。

所以这一小块菜地的出产，一时间竟然供不应求。

其中，有一物，更是难得。真真的香莴笋。

如果说，人与食物有“只如初见”，那么，我对莴笋的初见，就是香莴笋。

田间地头的孤零菜地中，这种作物，经常也只能占据一小角。不为贩卖，只为自给而食，十来柄莴笋，足矣。

早春时刻，尖细的莴笋种子，入了土里，和风细雨，探出芽来。

说来奇怪，很多菜蔬的种子，在初发之时，多差别不大。细杆细叶的，柔弱得很。

但是，不消几日，生长开始分野。先是根系发达，慢慢有点茎秆，抽出叶来，渐成气候。一株株莴笋秧，就这样幻化而成。

播种过于细密，一定是要移植开去的。稀稀落落地种了开去，便要等待春风化雨、阳光和煦的造化了。

茎秆越来越膨大，且拔高而上。先前是秧苗心处的嫩叶，被顶着上去，而后撤向四周，成为老叶，看着又有嫩叶抽发。一茬一茬，生生不息。

当然，到底不是能成参天之物，到了一定的高度，也便消弭了拔升的力量，专心成就内在了。

茎秆越来越膨大，特别是靠近根部，膨大的果肉，甚至撑破了表皮，皴裂开去，又很快结成了褐色的表皮，恰如一道道刀疤，实则只是自然的力量。

有些更是在根部，因为一层一层老熟表皮的累叠，竟然弯曲起来，就像是本应是此处的高耸而起，硬生生被往另一个方向扯了三五公分过去，但是整体还是直拔而上的，只是位置上，有点漂移了。

早的在四五月间，稍晚的入了夏，甚至入到了早秋，是可以收获的时候了。

细嫩叶子都开始变成墨绿了，甚至有些偏紫绿，叶面原来的微微顶起，变成更明显的隆起了。莴笋表皮，也是硬实无比，能看到粗实的植物纤维。气味上，已经不是青嫩时候的清新味道，而是明显的浓郁香味了。

镰刀在根部一割，起起一柄莴笋。此时，要见证神奇了。

只见割裂之处，汩汩汁水沁出。好的香莴笋，必是沁出浓白的汁水的，带着浓烈的香味。

这样的神奇，还会延续。一张一张剥去莴笋叶子，叶柄之处，照例是汁水沁出，剥完叶子后的莴笋，敦实挺立，自然天成。

从根部开始，刀口向顶，连削带掀，撕扯去老皮。

汁水随皮而去，露出墨绿色的果肉，点缀其中的，还有通顶而上的白色纤维。向着顶部而去，果肉越来越嫩，重绿颜色褪去，青绿颜色出现，到了顶尖处，就是透亮的青色了。这般尤物，天工造就。

好物无需造作，取其自然，便成美味。

莴笋打片切丝，一指长短，纤纤细细。滴了香油，加点儿醋，辣椒切丝也罢、切断也好，青青红红，已成绝色绝味。一碟子凉拌莴笋丝。

若是天气溽热之时，胃口不佳，这一味凉菜，恰到好处。

莴笋自带香味，又有清爽味道，香油补上油气，辣椒添点儿重烈，调和成就。嚼之“轰轰”作响，唇齿欢悦，入口而下。

或是切了块和山药块翻炒，这一盘菜之中，青青又白白，山药经过烹煮后，让汤汁凝稠。清爽又不失味道，相得益彰。

清爽之物，不挑搭档。莴笋溜鸡肉片，一素一荤，各司其职；莴笋炒肚片，一物至清，一物至腻，两相调和。

其它林林总总的做法还很多，总而言之、言而总之，莴笋的功用在于清爽、清香，烹饪之中，扬长避短，不负所得。

莴笋叶也大有用途。香莴笋叶，是一碗菜饭的必需。腊肠丁入米饭蒸熟，加入翻炒好的莴笋叶，拌匀再加热。莴笋叶在其中，贡献的是它独有的香味。这一碗亦饭亦菜，简单而不简陋，寻常而不平常。

说回“只如初见”的莴笋，特意强调一个“香”字。

确实如此，香莴笋短而敦实，而现今多见的是长而不实、过于瘦削的莴笋，且香味大不如前者，去皮之际，更是不见汁水，味道到底是不如的。

有说莴笋有青种、白种之说，香莴笋是青种，寻常莴笋是白种。前者香味好，却产量不高，后者香气淡，却容易丰收。此中差距虽有，但饮食偏好，则是各有所好，彼汝之间，毫厘千里，众口不一，但各取所好罢了。

于我，莴笋得是香莴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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